商品小样“圈粉”年轻人 真假难辨维权难

中青报·中青网记者 张敏

用几十元的价格就用上大牌护肤品，这是韩玉洁近些年热衷的消费方式。热爱各类护肤品的她经常通过网购、代购等方式买到各类护肤品小样。近年来，大牌护肤品小样俘获了一大波像韩玉洁这样的消费者。

小样就是人们常说的“试用装”。小样的产生是品牌商家为了做新品推广、吸引顾客尝试体验或进行促销优惠而推出的产品，一般不作为专门的商品销售，主要搭配正装赠送给消费者。

如今，小样不仅成为美妆行业的“网红”，还逐渐形成新的零售业态，各类小样集合门店走红。近期，小样集合店Harmay话梅被爆出单店估值高达10亿元。小样代购等网店在电商平台的销量上遥遥领先，在二手买卖平台，各类小样转卖的卖家销量也十分可观。这些数字背后，是小样巨大的商业价值。

性价比高圈粉消费者

性价比高是大多数消费者选择小样的主要原因。

韩玉洁就是基于这样的原因而频繁购买小样，“比如说某大牌面霜一瓶50毫升的正装将近2000元，购买小样的话，一支5毫升的小样只需100元左右，买10个小样就是一个正装量，便宜了不少”。

为了买到需要的小样，韩玉洁加入了分享各类小样购买链接的微信群，在这个群里，她和网友分享购买经验。她也经常到小样集合店购物，“相比较而言还是网购更便宜一些，集合店的价格较高，只不过在着急用的时候，集合店比较方便，不用等待。”

世晨是小样爱好者，性价比高也是她为小样买单的最主要原因。“我觉得小样和正装的内容一样，价格却低了一半，肯定是购买小样划算”。

在网络上，有些人将购买小样称作“精致穷”，世晨对此并不认同，“很多人买小样并不是因为穷，而是明明有更划算的东西为什么要买贵的？购买小样说明年轻人在购物上更追求性价比”。

小珍和世晨有着相同的想法。小珍是在某事业单位工作，她的微信通讯录里有不同品牌的小样代购，“划算是最主要的原因，谁的钱也不是风刮来的，肯定都喜欢追求性价比高的东西”。

除了性价比高，小样也给消费者提供了更多的试错机会。

小仙喜欢尝试各类护肤新品，不了解产品的时候，她就会买些小样，使用过后觉得不错再购买正装。

此外，小仙还喜欢小样的小容量和便携性，“一个小样就几毫升，很快就能用完，比起大罐的正装，能减少产品的打开次数，减少护肤品的氧化程度，用完就扔，不占地方也很方便。”

“相比起大包装，现在小包装更符合年轻人的使用习惯。”世晨说，年轻人往往喜欢新鲜感，同一物品用久了就会腻，想尝试新产品，“小样的容量就适合年轻人”。

利润可观 小样经济逐步崛起

消费者对小样的喜爱，也让商家看到了新的盈利点。不少商场中出现了小样领取装置，消费者注册品牌会员便可以领取小样，小样领取装置前往往挤满了人。

天猫购物网站也推出“U先”频道，每天推出限量的不同品牌小样试用装，品牌包含国内外各大品牌护肤品、日用品等，价格在几元至几十元不等。消费者在“U先”下单后，由品牌方发货，使得原本搭配正装送给消费者的小样如今也成为品牌方售卖的产品。中青报·中青网记者注意到，在“U先”频道，售价为19.9元的某知名化妆品牌1.5毫升的眼霜小样已经有5000多位消费者下单购买。

巨大的市场前景吸引不少人，除头部的小样集合店，不少中小型小样集合店也出现在大街小巷。

王嘉沛早在2017年就开了一个小样集合店，在某三线城市人流量最大的综合商场里，她租了十几平方米的柜台，加盟了某小样售卖品牌。

“想去做小样生意初衷是因为看到很多出差的女生需要便携的护肤品。”王嘉沛介绍，她加盟的品牌在全国有上百个加盟商，需要向品牌方缴纳1万元的保证金以保证不从其他渠道订货，每次订货的金额也不少于1万元。

王嘉沛说，她加盟的品牌方会从香港、各个专柜等渠道收各类小样，“加盟品牌一是为了保证货源是正品，二是为了能持续不断的供货。”王嘉沛说，如果没有专门的渠道，难以保证小样持续稳定的供应，“小样都是专柜配着正装赠送的，数量有限，对于我们加盟商来说，并不是看顾客喜欢什么卖什么，而是看品牌方能给我们哪些小样再去售卖”。

从事化妆品代购多年的沫莉介绍，小样一般会出现在专柜或者免税店。在专柜渠道，消费者购买到一定金额后售货员会将小样作为赠品送给消费者，有时售货员也会把小样直接赠送给顾客，以达到顾客复购的目的；在免税店渠道，小样往往是正装礼盒中的赠品。

沫莉表示，目前在市场上流通的小样也大多来自于上述两个渠道，一种是品牌的售货员以内购价购买正装获赠小样后，将小样和正装分开售卖，售货员也会定期整理没有赠送出去的小样通过自己的渠道售卖；另一种是代购会通过在专柜、免税店购买大量的正品获得小样，再将小样售卖。

王嘉沛说，她的店面虽然不大，但营业额相当可观，最好的时候日营业额近万元，“但我们的成本比较高，减去店面租金、人员成本，还是有10%-20%的利润。”

对于没有实体店的代购而言，利润远不止10%-20%。沫莉说，如果是买正品送的小样，她的利润可达百分之百，“还有一些是从专柜售货员里大量收来的，利润基本在40%-60%左右”。

鱼龙混杂 谁来保证小样购买者的权益？

实际上，小样并不是真正的商品，包装也会标注“非卖品”。某化妆品品牌工作人员对记者表示，目前消费者通过官方网店获得的试用装也并非“购买”，是消费者支付邮寄试用装的快递费用而获得试用装。

沫莉说，尽管现在市场上有很多小样，但就她了解的情况，目前并没有品牌方授权小样集合店售卖小样。

沫莉看到，小样的火热也让一些工厂开始制作假小样从而获利。“小样的包装一般都比较简单，并且也没有注明成分，有些工厂就会用收来的小样包装灌入假的产品。”沫莉说：“小样的数量是有限的，现在到处都是小样，会存在真假掺卖的情况。”

中青报·中青网记者在某批发网站上输入“小样”后，有多家化妆品工厂在销售小样，如某工厂店挂出的各类香水小样售卖链接价格仅为每支1.5元，还有商家售卖的某大牌口红中样只卖6.8元，并打出“招代理、一件代发”等字样。

沫莉表示，上述物品一般均为假货，“就是化妆品工厂流水线生产假的小样，和假化妆品生产工艺一样，但成本更低，因为不需要好的包装。”

为了避免买到假货，喜欢小样的消费者在购买时也小心翼翼。小仙说，她只在买过的商家复购，遇到格外便宜的小样也会小心辨别，“价格很低的话基本就是假的了”。小珍表示，她也只在买过的代购、专柜的柜姐处或者买过的网店购买。可即使万分小心，她还是“踩了雷”。

近期，小珍在微信社群团购小程序快团团上购买了日本品牌“CPB肌肤之钥”某款隔离的12ml小样。无意中，她在微博上看到有博主曝光该品牌从未生产过12ml的隔离小样后，便咨询CPB肌肤之钥官方客服，客服表示目前该品牌没有生产过12ml的隔离小样。于是小珍便跟此次团购的团长了解情况，并期望退款处理。但意外的是，该团长始终没有回复小珍的问题。购买了这一产品的其他消费者在该团长建立的微信群中讨要说法时，却被移出群聊。

小珍注意到，这一商品共有1600余人参与团购，每支商品60元，销售的总金额达9万余元。小珍说，这位团长其实也是一家淘宝网店的店主，其网店粉丝数接近2万人，销量最高的一款产品价格为280元，近一个月有100多人下单。“因为在这家淘宝店买过东西，觉得很靠谱，所以跟了团。”小珍表示，“但没想到还是‘踩了雷’，在面对我们的质疑时，店主不能给出有力的证据证明小样是真品”。

小珍找到快团团的客服，希望快团团能够协助消费者维权，但客服给出的答复是：“售后退款由供货团长点击处理，建议与团长协商。”小珍的维权陷入困境，她说：“从另一个角度也反映出所谓的团购工具也没有对产品进行监管，遇到买到假货的事情，消费者维权太难了。”

小珍的事情不是个例。在小红书等社交平台上，有消费者通过图片、视频等方式分享自己的小样，请网友判别小样真伪。在闲鱼平台上甚至有专门判别小样真假的卖家，缴纳几元钱就可由卖家鉴定真伪，销量最好卖家月销售几千单。

小珍说：“小样的出现极大方便了消费者，给我们提供了性价比更高的选择，但目前监管体系并不健全，消费者的权益如何维护？”

（应受访者要求，文中小珍、小仙、沫莉均为化名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