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节，山村抽起了中华烟

01

这次回老家过春节，最大的感受就是“消费升级”：香烟的档次，一下飙升了好几级。

前几年过年，一半的家庭散的烟是5元的白沙烟，条件好的散10元的精品白沙。只有那些外地工作的，或者打工回家的，散25元的芙蓉王。不过即便如此，芙蓉王，一般也就是家里买上几包，散客人，自己并不舍得抽。

可是今年，起点就是25元的芙蓉王，不管老少贫富。还有大约近五分之一的家庭，出手都是硬中华。

02

按村里的习俗，春节期间只要碰到男人，不管大小，都要彼此散烟，叫发财烟。你散我，我散你。所以散出去香烟数量，和收回来的香烟数量基本相当。

在村里一圈下来，换了差不多三包烟。有10根硬中华，50来根芙蓉王。让我奇怪是，手里竟然只收到这两个品牌。

以前抽过一段时间芙蓉王，对这个烟已经很熟悉。我抽了10来根芙蓉王，竟然发现只有一根是真的。根据我的感受，这些假的芙蓉王应该属于2元以下的烟的品质，远远低于平常5元钱的白沙烟。

那些硬中华，没有一根是真的，也就是3-5元的烟的品质。

照这个概率来看，这些烟基本是假的。真烟很少，可以说，真烟是掺和在假烟里面卖。就像有些地方台的电视，电视剧是配角，广告是主角。

03

这么多假烟，心里有一个疑惑。

是老家的人自己不知道是假烟，被商家骗了呢？还是老家的人明明知道是假烟，却还要去买呢？

直接问，肯定难有结果。你想想，故意买假烟来给亲戚朋友抽，谁都不会傻到这种主动挨骂的程度。

间接打听价格，问了十来个人，发现两家买的芙蓉王是10元一包的。市面上25元的芙蓉王，10元能够买到，证明买家明知道是假烟。

至于十来个人中有多少人讲的实话，也就不得而知。但是在谈话中，也可以发现，少数人也知道芙蓉王味道不对，应该是假烟。

至于硬中华，普遍反映味道不对，根本抵不上10元钱的精品白沙。

所以，这些春节期间大量流行的高档烟，不少人都心知肚明是假烟。

04

生产和贩卖假烟，其实不奇怪，历史也已经很久。作为一种商品，一种十分流行且利润丰厚的商品，制假就更不奇怪。

因为各种假冒伪劣产品的横行，已经司空见惯，大家甚至熟视无睹了。

我比较感兴趣的地方是，作为消费者的心态。

从春节高档假烟事件中，不少消费者知道自己买的烟是假的。可是他们却要拿这种假的商品，流通于亲戚朋友之间，作为一种礼尚往来，作为一种拿得出手的高档货。甚至彼此之间都知道，对方送的是假货。

这种心态其实就是拿高档的假货来充面子。

尤其是那种彼此都知道对方用的是假货，是不是很像故事里面皇帝的新衣？大家都知道对方都没有穿衣服，却恭贺对方的衣服是多么的亮丽啊。

以前读《皇帝的新衣》故事，总觉得让人发笑。可是，现实的演绎，比故事更精彩。而且发生在普通人身上，发生在偏僻的山村里。

高贵者最愚蠢，卑贱者最聪明？

05

其实高档假烟事件还反映了一种面子文化。

我们以前常说，打肿脸充胖子。这种充胖子，实际上是付出了直接代价。

这个代价就是要把自己的脸打肿，心软的人，怕痛的人，舍不得自己的人，是下不了手的，也是充不了胖子的。

可是时代发展了，人们在思维上有了创造性发展，豁然发现，其实充胖子，不一定要打肿自己的脸。脸胖，其实也是可以多种方法作假，而且胖的效果还相当好。

只不过是在胖脸的方式方法上，大家容易撞车。因为大家胖脸的方法几乎一致，以至于谁真胖，谁假胖，还真的难以分辨。

好在时代发展，造就了更多的聪明人。管你真胖假胖，反正脸肿的都恭维你是胖子。

这种胖法，可以花最低的代价，获得最高的成就。

大家的面子都一样好看。皆大欢喜，这算不算是一种自主研发的原始创新呢？

06

不过，这种创新，实质上导致了这样一种心态：虚假被默许，虚假被接受，虚假也成了潜规则。

当虚假成了一种潜规则，直接产生的后果，就是劣币驱逐良币。

那些不崇尚虚假，不接受虚假的人，做同样的事情，要付出更多的成本和代价。一段时间，一定的时期，也许可以忍受，可以和自己的良心做斗争。

但长期下来，肯定会向虚假看齐。因为他们的生存空间会很快被压缩到极限。

因为在商品社会中，没有人可以长期忍受亏损。尤其是这种亏损，是已知的，自己主观上是可控的。

商品社会的生存法则，只有两种结果，输和赢。

商品社会的价值观念，也只有两种，输和赢。

失败的英雄已经不在，只有赢家才能享受荣耀和尊敬。

这种生存法则和价值观念，像空气一样，已经布满了每一个角落。再高的山，都已经无法阻挡。

07

每次离开家乡的时候，我总会向田野里站立的乡亲投以由衷的敬意。总觉得他们胸怀像田野一样宽广，心地像大地一样质朴。

一直认为，即便有个别的败坏现象，肯定也是被城里的花花世界带坏的。

可是这些年在城里混，尤其是在一线城市混，像亲戚朋友之间这样的虚假套路，还真的没有遇见过。

是曾经质朴的乡亲变狡猾了，还是本来就是狡猾的乡亲，现在有了舞台表演了呢？

在我看来，还是那句话，人性不可考验。

当输和赢作为唯一的价值标准时，每一个人都无处躲避。

就像那感冒病菌，不分城市和乡村，不分贵贱和贫富，人人都有机会。

但愿人们在追求人生赢家的道路上，能够有所敬畏，有所节制，而不是在黑暗里吹着同样的口哨。